□ 郑皓匀

　　俗话说，“三月三，螃蟹爬高山。”对于一个从小在沱江边长大的娃来说，以前每到这个时候，抓螃蟹便是我最快乐的消遣。这段时间，河水欲涨还枯，螃蟹会爬到水浅的地方，或是躲在岸边石头缝里产卵。因此若真有人信了那句俗话，跑到高山上去抓螃蟹，那大概率会失望而归。
　　在我的老家牛佛镇，大多数人把螃蟹叫作“盘海”，抓螃蟹也称作“搬盘海”。因为你需要在河边搬动一块又一块石头，有了劳动才可能有收获。而抓螃蟹首先是要胆子大，敢下水。因为水况、路况不明，抓螃蟹时或会踩到坑洼处出现打滑摔跤，或会碰到蛇鼠以及蚂蟥等动物。其次是要眼明心细手快，要善于发现石头缝里潜藏的“惊喜”。搬动石头时，若不小心带起泥沙搅浑河水，这时想抓螃蟹就得稳准狠，稍微慢点它便可能逃之夭夭。而遇到难缠的螃蟹时，还得和它斗智斗勇，哪怕手被夹到也不能心慌。当然，更要有基本的认知和判断能力，包括哪段河可能有螃蟹、哪里危险不能去等等，都要心里有数。通常来讲，怪石嶙峋、岩壁水蚀风化严重之处螃蟹最多，水草茂盛、鹅卵石众多之处也能发现螃蟹，河沙平整或无石无滩之处螃蟹难寻。而一眼望去看不到水底、波涛汹涌之处，千万莫去。平时采砂船作业的地方，更是万万不能涉足。可以说，抓螃蟹是一门技术活，要懂的门道有很多。
　　前些年，我去抓螃蟹时，都是备齐了工具。首先要配备一把铁钳，这可是抓螃蟹的“大杀器”。如今抖音等网络平台兴起的“赶海”直播里，那些主播都是人手一把铁钳，一钳下去，任你保护壳再坚，任你蟹钳再利，任你横行无忌，皆难逃被捕命运。其次要提一个水桶，里面放一两根鸭肠，碰到石缝较深之处，可用鸭肠将螃蟹引出来。而水桶是装螃蟹的最佳容器，螃蟹在桶里夹着鸭肠也就不易逃脱。同时，要穿双防滑的凉鞋，鞋的材质最好是橡胶的。很多女生喜欢穿拖鞋抓螃蟹，这其实并不好走路，容易摔倒或者被浪头将拖鞋冲走。也有不少朋友尝试光脚下水，有经验的还好，大多数人会因踩到河里的碎石而倍感酸爽。另外，我会穿一身速干衣服，做好防晒防蚊虫措施，并戴上救生腰带，将手机等物品放腰带里，这样遇到险情也不怕。
　　当然，直到前些年我才能有这么多准备，考虑得更加周全。而在一二十年前的学生时代，当我想抓螃蟹时，拿着一个口袋就开搞，抓螃蟹的劲头那是谁都拦不住。从如今的牛佛沱江二桥处起步，一直往上游河岸摸索前进，直到牛佛公租房附近的码头，全程大约2.3公里，这样长距离的玩法遇到的未知因素众多，没多少人有这胆量。朋友们都说沱江大桥附近石头多，螃蟹多，但那里抓螃蟹的人也多，因此我最爱的还是一路摸索，去到已荒废的国营富顺食品厂附近河岸。那里没有明显的河滩，水流湍急，可也能激发人的挑战欲，还没人争抢。此处大多是水蚀风化严重的岩壁，螃蟹黄鳝多居其中。我用手扶着岩壁，一脚浅一脚深地前进，靠着自身过大的体重，有时河水已漫到我胸口处也不怕，眼睛只在岩缝处细细搜索。螃蟹的身躯大多会反光，包括它的眼睛，而我老家附近的螃蟹多以青黑色为主，其特有的反光在我眼中十分明显。看到岩缝中出现那种反光时，能直接上手的，手臂快速绕到它身后一把将其捏住，躲过它那对蟹钳的同时快速将其扯出岩缝；手臂进不去岩缝或者遇到警惕性特别高的螃蟹时，看岩壁能不能掀开，掀不开的用一根草伸进去逗它，如果带了铁钳、鸭肠，就更容易了，只要螃蟹用它的蟹钳来夹鸭肠，它就轻易不会松开。这么一番搜索下来，我的收获常常是满满当当，心里那种满足感无法言表。不过我只是喜欢“搬盘海”，而不喜欢吃它。我都不敢把螃蟹带回家，怕被爸妈收拾。因此抓到螃蟹后，我要么送给同学，要么全部放生。
　　让人焦愁的是，曾经有好几年，我在河边很难抓到螃蟹，原因大抵和水污染严重、鱼虾过度捕捞、非法采砂采石行为猖獗等相关。随着长江禁渔、推行河湖长制等举措的有力实施，近几年沱江的生态环境正逐步改善，鱼虾蟹数量也越来越多。近日，阳光明媚，算算时间又到了“搬盘海”时节。看着那些鹅卵石，想着其中潜藏着的各种“惊喜”，我实在是心痒难耐，于是回家备齐装备，来到河边翻翻找找。虽说如今抓到螃蟹带回家不会被父母骂，但为了生态着想，我抓到后会将它们带往远处放生，只为心中一乐而已。
　　鲁迅曾经说过：“第一次吃螃蟹的人是很可佩服的，不是勇士谁敢去吃它呢？”我想，吃螃蟹都能成勇士，抓螃蟹便更值得铭记了。